甜檸檬

當初你是為何要落入人間，落入我生命裡？如果.....
既然來了，為什麼又要離開？

6.起霧

即使剛才是星宸拉著我離去，他還是優雅的慢慢走，一點都沒有要逃跑的樣子。
「為什麼你走路都那麼慢？」為了配合他的腳步，我不得不放慢自己的
「喔。對不起。」他很可愛試圖加快，卻也沒有快到哪兒去。
「烏龜宸！我們來比賽誰先到家好了！一...二...開始！」我作弊地往前衝，完全不管他要不要

在長長的巷子裡我跑啊跑，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的他是否有追過來，還是說，他打算這樣輸給一個女生？
只見他跑起來有點歪七扭八，我在不遠處捧腹大笑，「星宸你好遜喔！快點來追我啊！」
我得意洋洋地叉著腰，等著他往我這兒跑過來。黑暗之中隱約見到他的身影往這裡放大，最後，當他跟我離一隻手臂的距離後，我又轉身往前跑。

而他，卻撲通一聲，跌在有粗石礪的柏油路上。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跤嚇著的我，連忙跑回去扶他。仔細一看，汗珠不知何時已放肆地佈滿他整個臉，他氣喘噓噓，手跟臉頰有明顯的擦傷而流著血。

「你怎麼...怎麼累成這樣？你都流血了！」我扶他坐正，滿懷愧疚地
「喔...沒事啦！不小心跌倒了。哈哈。」他乾笑
這個笑，我聽的好刺耳。
「來我家啦！我幫你包紮。」我把他的手繞過我的脖子，替他分擔一些力氣
兩個15歲的孩子，在巷口互相攙扶，慢慢步向回家的路。

「你怎麼會摔成這個樣子啊？笨蛋。」他坐在我房間的地板上，我看了他的傷口，還真不是一個男孩子跑一跑就會摔出的傷口
消毒過後，我幫他塗上碘酒，再用乾淨的紗布覆上，用醫療膠布黏貼。所幸我之前參加了兩年的急救義工社，做CPR都沒有問題。
「你還真會忍痛，消毒那麼痛都不會叫啊？」我整理著急救箱，放入櫃子中
「這點小痛算什麼。」

我笑了笑，男生就愛裝勇敢。

「妳想不想去看星星？去妳家頂樓看。」他沒等我同意，拉起我的手，往我家的最頂樓走。明明是我家，他好像在自己家一樣輕鬆自在。
打開頂樓的門，今夜無風無雨，天卻灰濛濛。不明白什麼原因，我的心情好沉重，阿煜的言語凝結成一塊巨石，沉入我心底，揚起了灰塵，覆蓋天空。
家中的頂樓被愛種花花草草的老爸美化的像個仙境，還有露天咖啡椅，只是平常我們都懶得爬上來使用它們。他自個兒把椅子搬去一旁，把桌子也移到邊邊，原本放桌椅的中間空了一大片。

當我正納悶他要做什麼，他也不管地板髒不髒，就躺下來了。

「你...你幹麻，地板很髒耶！」我站著看他
他將手放在頭背後，一副悠閒貌。
「妳也躺下來看看嘛。再不躺我都看到妳校裙裡的內褲了。」
被他這麼一說，我趕緊跟著他躺下來，也學他把手臂放到頭後面。
「天這麼霧，哪會有星星？」
「所以我們一起祈求啊！星星快出來吧──！」他仰天大叫
天這麼寬闊，星離我們這麼遙遠，聽的到我們的祈求嗎？
「星星快出來吧──！」我跟在他後面喊

最後，我們像兩個沒大腦的小孩，一起喊著：「星星快出來吧──！」
漸漸的，雲霧慢慢散去，一顆散發微弱光芒的星靜靜地待在天空，布幕拉開後，好戲上演。

「天啊！這怎麼可能啊！太神奇了。」我驚呼
「只要想見星星，就這樣大喊，它就會現身。」他未卜先知地笑著
「為什麼？星宸你一定有魔法。」
「不。那是因為，星辰永遠都在。」他看著天空，閉上眼。

那是因為，星辰永遠都在。

※

「喂趙希！起床起床！！」隔天早上睜開眼，赫然發現我們還躺在頂樓上，天啊！我們竟然在這兒睡著了！星宸緊張地叫我起床
「現在.....幾點啦？」我惺忪揉揉眼
「已經七點十五了啦！」
七點十五.....七點十五........啊－－－七點十五？！
我們兩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回家裡去盥洗，死定了死定了！要、遲、到、啦！！！

「趙希！快一點──我們要遲到了啦！」想不到他動作比我還要快，已經在樓下急急忙忙地喊我
連襪子都還沒穿好的我，被他這麼一叫，緊張的拿著書包跑出門外，手提著襪子跟皮鞋。
「快點！我們要遲到了！」他替我背起書包，我們衝到公車站
「等等等等等.....你能跑步嗎？」
「沒時間管這麼多了啦！」這一次，他跑了起來，一次背著兩個書包
好不容易擠上公車，我隨便穿上襪子，剛才赤腳在柏油路上狂奔，腳都快被燙死了。

跑到學校大門口，門正好被警衛拉上，「同學，幾號？」糾察隊用很欠揍的臉要登記我們
「...30243號跟15號。」我不依地說出

果然，到教室後，本班大魔王也照預料中的發飆。

「趙希、帥星宸！你們兩個，去樓下操場罰站！」連門都還沒踏進去，我們的早自修場地又更換到了被太陽曬的酷熱的操場
「氣死我了。那個大魔王！」我喃喃自語
「好啦，別生氣了。我好想睡喔！」他被罰站還不忘打呵欠

真是會被他打敗。

「話說回來，我們怎麼會笨到睡在頂樓上啊！真是笨死了。」
「天曉得。因為妳像一頭死豬啊！哈哈──」他打我的頭
「你找死啊你星宸！敢打我！看我的！」我拿書包打他的肩膀，他也不甘勢弱回擊，在太陽的證明下，我們渡過青春。
操場附近的草皮開始灑水，灑水器將我們倆噴的濕答答。透過陽光，水珠晶瑩剔透，甚至亮的有點刺眼。好像把昨晚的星星拿下來放在草皮上。
「啊你走開啦！哈哈！」他調皮地把我推到灑水器旁，我把他推開，卻還是渾身是水
「才不要！哈妳全身都濕透了！」
「還不是你的傑作──」我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推向灑水器，兩個人在水旁邊相互推來推去，還有笑聲貫穿整個早自修的寧靜
「哈哈！好累！」玩累玩瘋的我們倆，一股腦兒躺在操場上，開始讓太陽把水曬乾
沁涼的水，烈焰高照，混合在我們身上，竟是如此協調及和美。
「趙──希！帥星宸──！上來！」大魔王從四樓的窗戶對我們發怒，看來皮得繃緊一點了。

他把我們臭罵了一頓之後，從輔導室拿了兩件制服要我們換上，並丟給我們兩條毛巾，把頭髮擦乾。
「你們兩個也太貪玩了吧！」班長也奉老師之命，接棒繼續訓我們
「都已經國三了....如果現在不好好努力，就沒辦法考上好學校啊！」她像個老媽子一樣嘰嘰喳喳地唸

我跟星宸頻頻點頭，「說的有道理…嗯….」

「你們現在努力一點，考上好高中以後……….」我們一點頭，她更是變本加厲，當場演講了起來
反正我跟星宸是左耳進右耳出囉！

我從沒想過人生可以這麼瘋狂，至少在我這個年紀。

從前我是個拘謹的女孩子，不太放的開，也從不做犯校規的事情。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，遲到。
太多的人生第一次都是跟星宸有關。第一次自己過馬路成功、第一次看到星星、第一次對天文有興趣、第一次在陽台睡覺........太多太多了。

但我不曉得，最後一次，也是跟他在一起時。